北京晚报挂失登报-电话:010-8899——8895
北京晚报登报电话:手机:VX:八月,当归。每年这个时候,温润的雨水都会溅起一丝迷离而寂寥的情绪,隐约成为某种线索或者暗示。我无法回绝,一个没有家乡的人对归附的向往和绝望,如同没有掌纹、更看不到肌肤下灰蓝色的血管。那是一种宿命的荒凉,光线似的惯性地刺破心底经年积攒下来的一点点气力,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它融进空气,无助而又哀伤。
在小区门口坐上出租车,身旁是一个穿着条纹T恤的男人,他身上有淡淡的香皂味,手里拎着我的包,不时打量着天空,关切的眼神赋予了这个夏天另一重温暖的意义。记不清有多少次,我们重复着同样的情境。至于我要去的小城,除了是我和他共同的出生地、有着他的父母和我的母亲,我再也觉察不出其他含义。一切幼时的记忆和情感,都已追随早逝的父亲深埋地下,从那时起,我成了无根的人。
天空还在飘着雨,雨水使草木葱茏的原野空旷起来。司机身后的座位有的视野,能看见大片大片的墨绿涌来,杨树、麦田从路边绵延而去。温度不高,开着天窗,泥土、雨水、植物的清新气息随着汽车的飞驰涌入,心底突然一片寂静。
这是我喜欢的季节。已过初秋,但还在三伏里,暑气和秋凉并在。喜欢它,是因为有亲近感,可以贴近灵魂,可以融释。《伤寒杂病论》里记载了一剂药草,名为“半夏”,此药味辛、性温而燥,可治“心下痞,结胸,梅核气”,我想这个药名,正好暗合了这季节的时序,于是我用了大半年时间,等待这个叫“半夏”的时节,消解陈年旧怨,年年如是。它延续着我身体里可以支撑的气血,使之看起来并不平易,或留给众生背影,或毫无表情、骄矜而立,其实分明是骨子里渗出的傲气和不屑,虽经历调整,仍断然清楚地给人以压迫和挫折。
到了。我步行穿过狭窄的过道,抬头望见拥塞的屋脊,从一个小巷拐进另一个小巷,许多熟悉的记忆,随之卷入脚下的尘烟。我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的年龄,尘世的分秒都是催化剂,光阴之上便是层层累积的陌生,其实这种积累从未停止,直至漫过我视野里的时间和空间。
阳光还是热辣辣的,暑气依旧肆行无忌。街边的屋檐下坐着我的母亲,她正在乘凉。我紧挨着她坐下,看着眼前的车流和人流,听她絮叨着。或许我长途跋涉回来,就是想听她说些往事,可她说了多久,说了些什么,我后并没有记下来多少。
忽然母亲沉默了,我知道她关心的莫过于孩子,于是赶紧汇报,说已经上了高中,高考结束后就考虑出国留学、定居……
“你觉得这样生活好吗?”母亲突然问我。
“当然可以啊,怎么了?”
“我不希望你的那些怪想法影响了孩子。”
一阵风过,吹落了母亲的帽子。我转头望着母亲,她真的老了,白发过半,白皙的肌肤不再,明净的眼眸不再,身材也变了样子。可人生的路,却在她面前越来越宽,她仿佛有了的宽容和睿智,不再像以前用斥责和怒骂来表达自己的不满,而只是犀利地提出建议,并不强加给我一个结论。
回到家,母亲弯着腰,在狭窄的厨房里为我包饺子,陈旧的木制家具,同样散发着衰老的气息。被擦得亮晶晶的木质地板、洗得褪色却总也舍不得换掉的床单、柜子里整齐摆放的干净鞋子,这就是母亲生活的全部。
我悄悄抹了一把眼泪,心里一酸。与多年前对母亲的幽怨不同,那时的我还没有成熟,如今我的内心充满理解。尽管纪伯伦曾说“孩子因父母而来,却不属于父母和这个世界”,但我依然要感谢母亲带给我一双观看世界的眼睛,并给予我善良的品行。
离开这座城市时,我没有让母亲为我送行,一个老同学带着黑眼圈开车把我送到车站。之前的一天晚上,我们几个人小聚,我破例喝了半斤白酒,摇摇晃晃地走在午夜的街头,几次走错了路,差点儿找不到家门。
那晚没有月光,街上的路灯也忽明忽暗,那是农历的七夕……
查看全部介绍